“师父，怎么走？”
两个人和大家分开来到淇湖边，前面有一艘小渔船，贺炬延就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话。
赵德粮看了看他，主动的将装着金子的布包放进了他的怀里：“你若是看得上这十斤金子，现在就可以转身走。”
贺炬延吓的噗通一下就跪在了赵德粮的面前，他马上把金子放在地上：“师父你莫怪，徒儿只是想着这群人连盐长都敢杀，肯定没想过退路，我们这么上去，只怕，只怕去了回不来。”
“我若连今天这点麻烦都解决不了，又谈何去京城建功立业！”
他说着也不管贺炬延，径直走向了湖边正在晒渔网的渔民。
渔民四十多岁年纪，也可能没有，反正风吹日晒的让他看起来真的很苍老。
他光着脚，赤着上身，只穿着一条有漏洞的裤子。
他看着赵德粮走来，手脚都缩在了一起：“少爷，少爷你有什么事？”
“带我去见这次闹事的人。”
他说着从袖子里摸出来十个铜钱放在了对方的手里：“带到地方就行，不会让你冒险。”
“啊……我……我……好的，少爷你跟我来。”
渔夫捏着铜钱犹豫了好久，终究还是舍不得放下铜钱，咬着牙答应了。
赵德粮跟着渔夫继续往前走，看都不去看身后的贺炬延。
提着金子口袋的贺炬延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，最后眼看赵德粮都快上船了，他终于狠狠的一咬牙，这才飞快的跑了过来。
“师父。”
贺炬延这次是真的想跪下，在赵德粮面前大哭一场。
这十斤金子和人生前途之间的选择，差点要了他的命。
刚才他是多想背着这十斤金子直接转身跑路，天南地北那么大，总有他能逍遥快活的地方。
大兴官方虽然从来不流通金子和白银，可是这两样东西，到了哪里都能轻易的兑换到足量的铜钱，这十斤金子，就算跑到疆外都能让他逍遥一生。
可是赵德粮就这样轻易的将整整十斤金子给了他，就好像这是十斤面粉一样的无足轻重，而且还一点都不对他设防的样子，又让他觉得，若是真的此刻转身背叛，错过的将会更多。
终于，眼看着赵德粮都要上船的时候，在到手的金子和可能的未来之间，他还是选择了未来。
赵德粮站在岸边，只是回头对他笑了笑：“走吧。”
贺炬延恨不得使劲给自己两个耳刮子，和赵德粮比起来，自己简直就是个禽兽。
这种时候大家都一心一意的急着想救人，自己却还想着抢了金子就跑路，人生第一次，他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。
他又想笑，又想哭，抱着布包裹的结结实实的箱子就跟着上了船。
上了船他就愣住了，因为这不是一艘简单的打渔船，这居然是渔夫一家人生活的渔船。
船篷下，还有一个女人和三个小娃。
他们见有人来，吓得抓住了又脏又臭的草甸子，将自己的身子给遮住。
渔夫急忙对赵德粮和贺炬延点头哈腰：“少爷道长不要见怪，家里就我这条裤子，婆娘娃娃见不得人。”
赵德粮忍着鼻尖上传来的臭味，什么也没说，只是点了点头就在船头坐下。
贺炬延小心的将箱子死死的抱在胸前，也屈膝坐在了赵德粮的身边。
等渔夫将船都滑离开了岸边，赵德粮终于忍不住小声问贺炬延：“这种情况多么？”
贺炬延回头看了看棚子下那脏兮兮的女人，和她身边瞪大了一双小眼睛的孩子。
“不多，但也不少。”
“我还以为全天下就数我们家最穷呢。”赵德粮说道。
这次贺炬延都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：“师父你也好意思说这种话，整个南安郡下四个县，你们赵家沟不但是晋安县最富的，就算在整个南安郡比起来肯定都不差。”
这一点还真让赵德粮有些吃惊，毕竟他穷的十多年都没有一双鞋子穿，衣服裤子都是二哥穿过的三手货，这还不算穷！
不过和身后这一家子人比起来，似乎赵家沟的人真不算太穷，至少赵家沟人人都有衣服穿，有些富农家里还存了不少铜板。
贺炬延继续添油加醋：“你是不知道其他村子对你们有多羡慕有多恨，我怀疑赵老爷那么有钱，还只生的出一个儿子，就是别人说的咒话太多给害的。”
“那你还不帮赵大哥开坛祈福一下！”
贺炬延无奈一笑：“我这本事师父你又不是不知道，忽悠一下四里八乡没见识的乡亲还行，我要真有本事，早不去县城里享福了！”
“你真不会法术？”
赵德粮难免还是有些失望，看样子修炼成仙，把给自己下咒的神仙摁在地上摩擦，从而解除自身诅咒的打算，真的要落空了。
“不会。”贺炬延现在在赵德粮面前无比坦诚。
“其他人会么？”赵德粮还是有点不死心。
“就算真有人会，能是我们这些人碰得到的么？没那个命啊！”
贺炬延穿着抢来的道袍，这种事情居然也说的心安理得。
那缺了的牙齿，说话还漏风，真是一点道家高人的样子都没有。
小船在平静的湖面摇荡，眼看着快要到一座小岛前的时候，赵德粮看到刚才他们过来的地方，出现了一大群的人。
“师父，有点像县衙的人。”
赵德粮还真想仔细看看，这个朝代的县衙老爷是什么样子的，和以前电视里演的官老爷像不像。
可惜他们离着岸边已经太远，根本看不清了。
他对贺炬延道：“一会儿到了地方，我上岛去商量，你就留在船上，如果我一个时辰内没有回来，你就带着箱子回去找大哥，如果他们敢来抢箱子，你就把箱子扔湖里。”
贺炬延脑子稍微一转就明白赵德粮想的什么了，他们两个要是一起上了岛，人和金子都在人家手里的话，这事情就没办法谈了。
这时候他是真佩服师父，明明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，不但心思缜密，而且胆识过人。
果然这去京城建功立业真不是白说的。
“师父你得答应我一件事。”
“说。”
“以后等我们去京城赚了钱，要打一颗黄金的牙齿给我这门牙补上。”
他说着还故意把一张刚刚消肿的嘴张开，露出了那缺了一颗的门牙。
赵德粮站起身，哈哈大笑：“这事我答应了，等我们在京城赚了钱，你想弄一口黄金牙都没问题！我挨个的帮你敲！”
他一边笑着，一边跳上了岸，然后大大方方的朝着岛里面走去，那样子哪里有半点去和土匪谈判的忐忑不安，倒像是去自家后花园采茶叶的惬意。
贺炬延看的热泪盈眶：“这辈子能跟着你这样的人混，值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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